一起故意杀人案辩护词

辩   护   词

审判长、审判员;

北京策略（呼和浩特）律师事务所接受被告人杨**父亲委托，指派郭永利律师担任杨**故意杀人一案的辩护人。通过庭前阅卷、依法会见在押被告人以及参加今天的法庭审理活动，辩护人对公诉人指控的罪名存在异议，应该定性为故意伤害致死罪，现从以下几个方面发表下辩护意见，请合议庭评议时参考并采纳。

一、杨**没有剥夺他人生命的直接故意

1、杨**事先从家中拿上水果刀，目的是为了防身或者是伤害他人，并不是为了杀害张**。

对于这一问题杨**供述前后是不一致的，对杨**最不利的笔录是第一次、第二次讯问笔录，通过对比这两份笔录内容不难发现，两份笔录中供述详细过程部分，内容完全一致，这不符合一个自然人陈述过程的常理，任何一个人，对一件事情两次不同的陈述都不可能完全一致，连一个字都不差，这说明公安机关在制作笔录的过程，没有客观记录，而是机械的将第一次笔录的内容复制到第二份笔录之中，所以，笔录内容的真实性值得怀疑。

第三次讯问笔录虽然称“因为张**以前打了我两次，我喝了酒后想找他报仇”，即便杨**是这么供述的，也不能必然得出报仇就是想杀死张**的唯一结果。第四次笔录没有反映这部分内容，第五次讯问笔录又称“我准备去找张**，因为张**以前打过我，我拿刀子防身用。”但不论是杨**如何表达，如果杨**真的要想去杀张**。

第一，他不可能选择用一个水果刀作为杀人工具，因为他可以选择的作案工具很多；

第二，他完全有可能采取比较隐秘的方式去杀人，而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，明目张胆的杀人，他应当知道杀人的法律后果；

第三，再加之张**在此之前曾两次伤害过杨**的事实，杨**明知见面后还会发生冲突，如果他不事先有所准备，就有可能再次被伤害。正是基于以上原因，杨**才在去找张**之前事先从家中拿上水果刀，所以，客观的分析，杨**拿水果刀用于防身更符合客观事实。

2、杨**用水果刀刺张**不排除有伤害的主观故意，并没有杀人的主观故意。

杨**与被害人张**以前曾系朋友关系，2014年间因杨**砂场缺乏资金而从张**处借高利贷，由于杨**没有及时偿还借款，张**曾擅自将杨**抵押的三台车辆变卖5万元还账，双方发生争执，张**的这一违法行为，是导致双方矛盾升华的直接原因。

后张**又因还款一事领人两次殴打过杨**，将杨**致伤，但一直没有处理。尽管存在这些事实，但不足以引发杨**非致张**于死地的犯罪动机，这一事实可以从杨**供述和其他已有的证言中得到证实。

不论是杨**本人供述还是当时在场人恩**、李**、武**三人的证言，均能证明杨**于2015年8月25日晚上20时许见到张**时，二人先是用言语进行交流。

杨**供述说“张**你是不是觉得你打完我就没事了？是不是觉得我好欺负？”（见证据卷第65页倒数2-3行）；武**证言称杨**和张**说“三哥咱们那个事怎么处理呀？”（见证据卷第120页倒数5-6行），其他人李**、恩**也证实二人有交谈，但没有听清楚说的什么。

从现有证据中所反映的谈话内容尽管不一致，但可以分析出杨**去找张**是为了解决张**殴打杨**或者是高利贷的事，并不是要去找张**报复杀人。

但是在双方交谈过程中话不投机发生争执，双方用拳脚相互厮打，厮打过程中，杨**并没有主动拿刀子来攻击张**，而是在张**喊“大鹏”（李**）来帮忙，大鹏手持汽车方向锁（杨**称是镐把）欲攻击杨**时，杨**才从裤兜里掏出水果刀恐吓李**，这时张**乘机从后面袭击杨**，才导致杨**反身用刀子乱划、乱刺，致张**身体多处受伤。

这一事实也可以证明杨**从防身的角度出发，仅有伤害张**的主观故意，并没有剥夺他人生命的想法。

3、尽管张**与杨**之间有一定恩怨，但还没有达到非致一方于死地的地步。

张**与杨**之间充其量也仅是十多万元高利贷的经济纠纷，还有轻微的身体伤害，连轻伤的程度都达不到，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民事纠纷，虽然纠纷一直没有得到合理解决，但也不至于引发杨**杀人的念头，这不符合基本常理。

任何一个正常人都知道杀人偿命这一个道理，杨**也不可能为了区区十万多元钱和一些轻微的人身伤害行为，而去冒生命危险去报复杀人，这不符合基本的常理。

间接故意指行为人明知自己的行为可能发生危害社会结果，并且放任这种结果发生的心理态度。所谓放任，是指行为人对于危害结果的发生，虽然没有希望、积极地追求，但也没有阻止、反对，而是放任自流，听之任之，任凭它的发生。

我们看一下案件事实，公安机关抓获杨**对其进行第一次讯问时，杨**有这样几点供述：

一是，问：你因为什么被带到四子王旗公安局办案中心？答：因为我用刀捅伤张**了。（证据卷65页第4、5行）。

二是，问：你将当时的详细过程讲一下？（证据卷65页第8行）答：……（66页15行），当时我就和我对象张**说：“我把人捅了你回去吧”当时我对象不相信，当时我也没管她我一个先步行在面往水库方向走的了，在去水库路上途中我对象张**打开了手机微信朋友卷看到了有人发表了海星门口杀人的信息，就问我是不是真的，我当时就和我对象说不可能死了吧，……（66页最后一行）。

刘东问我捅的谁了用的什么刀子啦厉害不厉害，我说捅着了一个三十多岁的人就拿家里面用的水果刀估计也不厉害，但是网上有人发微信说是死啦我先躲一躲。

《刑法》第十四条规定：明知自己的行为会发生危害社会的结果，并且希望或者放任这种结果发生，因而构成犯罪的，是故意犯罪。此条定义说明犯罪故意对危害结果有认识，对危害结果的发生持肯定性判断。

《刑法》第十五条规定：应当预见自己的行为可能发生危害社会的结果，因为疏忽大意而没有预见，或者已经预见而轻信能够避免，以致发生这种结果的，是过失犯罪。

此条定义说明犯罪过失对危害结果无认识，对危害结果的发生持否性判断。也就是说犯罪故意与犯罪过失有着本质的区别，其根本区别在于对危害结果有无认识，有认识是犯罪故意，无认识则为犯罪过失（尽管过于自信过失对危害结果也有预见，但行为人相信危害结果不会发生，故其对危害结果的发生仍为无认识）。

犯罪故意对危害结果的发生持肯定性判断，而犯罪过失则对危害结果的发生持否定性判断。上述杨**的供述，有几个关键字眼应引起注意，因为这对于本案定故意杀人还是故意伤害致死有着直接的影响。一是“捅伤”；二是“不可能死了吧”；三是“估计也不厉害”。这几个字眼恰如其分地反映了杨**作案时的主观心理状态，“捅伤”而不是“捅死”，说明其只具有伤害的故意，不具有致人死亡的故意；

“不可能死了吧”说明死亡结果的出现出乎杨**的意料，也就是说杨**对死亡结果的出现没有认识；“估计也不厉害”说明杨**当时认为张**也就是受了一点刀伤。

由以上可见，张**死亡结果的出现完全不在杨**的认识范围之内，其对死亡结果的出现只是出于过失。不能因为出现了死亡结果，就认为是故意杀人，这可能违背了定罪量刑应遵循主客观相一致的原则。

1、从尸体检验报告内容分析符合伤害的法律特征。

根据乌兰察布市公安司法鉴定中心“（乌）公（刑）鉴（尸体）字（2105）28号鉴定文书”和内蒙古医科大学司法鉴定中心“内医大司法鉴定中心（2015）病检字第58号法医病理组织学检验报告书”内容分析可以证明，张**身体除在厮打过程中形成的多次处擦皮伤外，还有包括1处划痕、2处浅表创口、4处创口（深达肌层）、还有1处创口位于前正中线胸骨上端下方，共有8处创口。

除胸部创口外，其余创口均分布在四肢部位，而胸部创口尽管伤及胸廓内动脉和内静脉，但没有伤及到内脏各器官，可见杨**在使用水果刀时的力度和刺到身体的深度都是在一定可控范围内，不是使用了最大的力量，非致被害人于死地。

至于正胸部的创口伤及到了血管，则纯属于意外。因为普通人对医学专业知识的欠缺，不可能知道血管的分部位置，在当时的厮打过程中杨**也没有选择具体部位的条件。

所以张**在与杨**厮打过程中被伤及胸部血管，有他偶然性的一面，这与杨**完全不计后果的放任行为，是有着本质区别的，所以，辩护人认为本案杨**行为不存在间接故意。

2、尸体解剖的法医鉴定意见没有反映出致命伤“创道”走向。

尽管张**身体上有多处伤口，但致命伤仅有一处，即胸部第三四肋软骨之间的“3.5cm×1.2cm”创口，这一创口直接导致张**胸廓内动脉完全离断、胸廓内静脉部分离断，导致大失血死亡。

但是在法医鉴定意见中，却没有反映出创道的走向，因为创道的走向直接决定着杨**使用刀子的方式，创道是“由上至下”还是“由下至上”，还是其他走向？

如果是“由上至下”则证明杨**是用刀子主动刺张**，这就不排除有故意杀人的可能；如果创道是“由下至上”，正常两个人面对面的行刺，伤口应该在腹部而不是在胸部，既然创口在胸部则不排除相互厮扯过程中误伤的可能；

如果创道是其他走向，则不排除像杨**所说乱划造成的可能。所以，被告人在收到法医鉴定意见后，及时提出重新鉴定申请，但是公安机关没有准许，导致这一事实无法查清，直接影响到本案的定性。

1、被告人当庭自愿认罪，主动坦白自己所实施的犯罪行为，根据《人民法院量刑指导意见（试行）》，可以减少基准刑的10%。

尽管被告人在法庭上对案件的定性存在异议，但这并不影响其自愿认罪的表现，只是在行使法律赋予的辩护权利。

2、被告人及其亲属均有愿意赔偿被害人经济损失的意愿，由于被害人亲属不主张而无法赔偿被害人，如果被害人想主张民事赔偿，被告人及其亲属仍愿意承担赔偿责任，以表达对被害人家属的欠意，也可以参照《人民法院量刑指导意见（试行）》在一定幅度内减少一定比例的基准刑。

3、被害人过错和被害人与杨**之间矛盾没有得到及时解决，也是导致事发的另一原因，可以酌情减轻对杨**的处罚。

试想，杨**与张**之间仅是民间借贷关系，如果张**不擅自处分杨**的抵押财产、如果张**不连续殴打杨**、如果杨**被打报案后，受理案件的公安机关能及时处理，也不会使双方的矛盾纠纷激化，而导致这一恶性案件发生，这一事实也请法庭在量刑时予以考虑。

4、杨**系初犯，无犯罪前科，平时在自己能力范围内为所在村办了许多好事，社会评价较好。当地村民得知杨**发生此事后，主动联名出具“请求书”、“担保书”等，希望法庭能对杨**从轻处罚，这一事实也请法庭在量刑时予以考虑。

五、量刑建议部分。

   杨**因一时冲动，没有妥善处理好社会矛盾，导致一人死亡的严重后果发生，现在也深感悔恨，他自身也愿意接受法律的制裁，承担应当承担的法律责任。

  作为被告人的辩护人，也希望法庭全面考虑本案的实际情况，对杨**案件给予客观的定性，根据犯罪事实，犯罪性质，情节等因素，采取宽严相济的原则，对杨**判处公正的刑罚，辩护人建议对被告人杨**在10—15年有期徒刑范围内决定判处刑罚，以上意见供法庭参考并采纳。

谢谢！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 辩护人：郭永利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二O一六年四月二十六日